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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懂财重为祸的道理。”

  殷祝心道你家若是也破产一回,你肯定也清楚了。

  他年少时,家中资金链断裂,爸妈不得不把他从顶尖的贵族学校转到普通公立,这对他来说倒没什么,上学在哪儿不是上?

  然而有钱人的圈子也就那么大,家里公司破产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,在转学前的那段时间,那些同校的孩子们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找他茬,趁着游泳课的时候,在他的限量版球鞋上乱涂乱画,故意扔掉他的刻字钢笔等等。

  老师明明知道这些,但也装作什么都没看到。

  因为这些孩子背后的家长,也都是当地有钱有势的那一批人。

  殷祝对这些事情的记忆并不算深刻,因为后来他妈知道这些事后,立刻带着他办了转学手续,后面几个月他都是在家自学的。

  即使后来长大了想起这些事,他也只是有些感慨:

  明明自己从前和这些同学的关系都还算不错,他们的家长,还会在开家长会时,特意带着自家的孩子凑到自己爸妈面前攀谈。

  甚至为了捧他,不惜拉踩他们自己的孩子,目的只为了加个联系方式。

  得意时的逢迎吹捧是真心的,失势时的落井下石,也是真心的。

  正因此,他在比任何人都明白,像他干爹那样无论是身处高位还是低谷,都始终不矜不盈,立身守正的人究竟有多可贵。

  即使是最后致他于死地的柳显和魏邱,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和宗策对立的。

  魏邱曾几度派人去宗府送上重金贺礼,试图拉拢他干爹;柳显更是曾当面夸赞过他干爹“言信行直,可为平生至交”,都说身边人的夸赞未免有些一叶障目,但一个人若是能做到连死敌都认可他的为人,那才是极致的本事。

  他老爹喜欢读史,连带着也叫他学这些,殷祝觉得自己没有成长为那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富二代,大概也和他干爹有很大关系。

  ……虽然他最后成为了一个喜欢求神拜佛、还动不动就掷圣杯问他干爹这次期末会不会挂科的富二代,不过,咳,总比违法乱纪要强吧。

  殷祝在苏成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,听到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声,升腾的硝烟混合着饭菜的香气,将黑夜烘烤成喜庆的红艳,他来得正巧,新娘被家中兄长刚刚背到场中,一群身穿布衣的乡亲们在火光中笑着叫好,摇晃的盖头之下,隐约可见新娘那一抹羞涩又激动的笑意。

  新郎赵大正站在前方等她,他也穿上了一身新衣,虽然看上去裁得有些大了,并不十分合身,但因为特意梳了头发,腰板挺得笔直,也显得十分精神。

  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忐忑和掩盖不住的灿烂笑容,双眼自打新娘到后,就再没移开过。

  苏成德悄悄在旁边抹眼泪,殷祝看了他一眼,问道:“你哭什么?羡慕了?”

  “不是,奴才是无根之人,知晓这辈子没有成家的机会,能进宫伺候陛下、得陛下器重,已然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。”

  苏成德望着远处拜天地的新婚小夫妻,喃喃道:“奴才只是想起了早年间家中去世的小弟。”

  “那年奴才老家干旱,买不起粮,小弟出去替人卖苦力,在江畔拉纤,谁知却不慎跌落悬崖,溺死了……”

  他叹道:“若是小弟能活到奴才进宫,怎么着,也能拿着那笔净身钱娶个媳妇,过上安生日子。”

  殷祝收回视线,半晌,问了一个问题。

  “你觉得,现在百姓的生活,比起从前如何?朕要听实话,你大胆讲。”

  苏成德犹豫了一瞬,小心翼翼道:“奴才久居深宫,不敢妄言,但从宫中去民间采买的粮价菜价来看,是比数年前,稍稍贵了那么一些的。”

  “贵了多少?”

  “不到一倍。”苏成德回答,“但粮价并未高涨,陛下之前杀鸡儆猴的那一波,确有成效。”

  殷祝点了点头,通货膨胀是不可避免的,战时基础物价能维持在这个水平,还算能够接受。

  而且从这些乡亲们的状态就能看出来,虽然不少人衣服上仍打着补丁,但不少人都能抽得起旱烟、女眷们头上也都戴着半新不旧的头花或是红绳,稍微家境殷实一些的,还能戴上两个金耳环。

  “陛——您怎么来了?”

  听到熟悉的声音,殷祝瞬间从沉思中回神,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,嘴角已经拉升起了笑容:“来找你,怎么,不欢迎吗?我可是也给主家带了贺礼呢。”

  “怎么会。”宗策低声道。

  殷祝伸手拂去他肩头落下的鞭炮尘屑,把那枚珊瑚项链交给了他,“替我去送给他们吧,就说我是你的同乡,别说朋友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

  宗策接过项链,正好这时新人已经拜完了天地,新郎一见到他过来,立刻激动地拉着新娘和父母要给他下跪,但都被宗策拦住了。

  他将那条项链交给赵大,几番推辞后,赵大终于受宠若惊地收下了,还一脸歉疚地拉来弟弟骂了两句,估计是在骂他不知好歹,居然劳动宗大人跑这一趟还破费买了贺礼。

  宗策又低声同他们说了几句,扭头朝着殷祝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。

  赵大循着他的目光望过来,殷祝遥遥冲他点了下头,算是打过招呼了。

  赵大正要前来拜会道谢,但被宗策拦住了。

  “他不爱交际,”宗策淡淡一笑,“给新娘戴上吧,今后好好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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