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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夫妻俩每次过来,都必须得带上才两岁的儿子,院子里多了两大一小,瞬间热闹了许多。

  这一日,纪元夫妻俩在晚饭后又过来陪聊时,院子门被人敲响。

  天快黑了,村里的人都会赶在天黑之前吃饭洗漱,省得天黑了以后点灯熬油,这时候应该是村里众人最忙的时候,不该有人上门才对。

  杨河已经下工回家,再说,人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,他一个外人在这儿也不大合适。因此,他早早把碗筷洗漱完,推说有事,提前了半个时辰离开。

  周氏肚子如今已微微凸起,纪元白天要出去做生意,也心疼她带孩子辛苦,能分担就分担。有晚辈在,不可能让长辈起身去开门,此时他就抢在妻子跟前跑到了大门口。

  “谁呀?”

  原以为是高木头兄弟两人,结果门外停着一架青棚马车,站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妇人。

  确切的说,是一主一仆。

  那主子模样的妇人身着绸缎衣裙,脸上有上妆,眉眼凌厉,这会儿冷着一张脸,很不好相处的模样。

  纪元看到这两人,微愣了一下,他到这个家里也十五六年了,不记得自家有咱们亲戚,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父亲这些日子在外认识的人,回头看了一眼,见夫妻俩没有起身招呼客人的意思,便知自家不认识她,于是好奇问:“你找谁?我们家好像不认识你,你是不是走错了?”

  “没错!”妇人态度强势,抬步就要往里进。

  男女有别,纪元也不敢真的跟人挤,飞快让开了一条路。

  “你到底找谁?”

  “我夫君姓许,是个秀才!”许夫人说这话时,盯着桌上坐着的温云起二人。

  纪元一脸茫然。

  周氏也没听说过。

  许秀才来过一次,但来去匆匆,当时也没表明自己的身份。旁人问了,温云起没说,高木头是不敢说。

  所以,迄今为止,村里没人知道来的那位是秀才公,虽然猜到了应该是兄弟几人中某一位的亲爹,但不能确定是谁。

  “你们都出去。”许夫人面色严肃。

  温云起正准备开口,文四已经率先道:“这里是我家,留谁不留谁,轮不到你开口。”

  许夫人凌厉的目光瞪向她。

  文四满脸嘲讽:“秀才夫人了不起?无论怎么算,我们夫妻都不欠你,你到这儿来耍什么威风?算起来还是你们许家欠了我们!”

  许夫人怒极,一巴掌拍在桌上。

  文四霍然起身,比她更狠的拍了一巴掌:“只有你会拍桌子?再是秀才夫人,也不能跑到别人家闹事吧?你搞搞清楚,现在是你有把柄被我们握在手中,再这么不知进退,一会儿我就让老头子去城里告状,告你们家秀才生了奸生子!”

  许夫人终于怕了。

  而边上站着的纪元夫妻俩面面相觑。

  什么奸生子?

  谁有这种身世,绝对要被人看不起。纪元才知道自己也是那种出身,此时心肝直颤,不过,他很快又冷静下来,因为养父说了,他爹姓纪,就在村里。

  这妇人口中的奸生子绝对不是他!

  他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哥哥,二哥进城几次,回来一次比一次蔫巴,这最后一次进城回来后,脸色都不一样了。

  还有大哥,说是找到了亲生的爹娘,特意与养父母断绝了关系,但是亲生爹娘一直没有露面,也没有接他走,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。

  半晌,许夫人才找到自己的声音:“你们当年为何要养大那个孩子?既然是奸生子,就不该长大!”

  “我又不会算命,要是看一眼就知道孩子的来处,知道他有你们这种不讲道理的长辈,我就是一辈子没有孩子承欢膝下,也绝对要把人送走。”温云起振振有词,“你不想让那个孩子活着,自己动手啊。如今跑来怪我们过于善良……就你这么不要脸的,居然也能做秀才夫人……”

  “你闭嘴!”许夫人以为自己表明身份之后,高家人会诚惶诚恐,万万没想到老两口这么硬气,竟然还想要报官。

  报官这事,真的是他们夫妻的死穴。

  许夫人从一开始就不想让高木头长大,后来得知孩子活着,也是眼不见心不烦。但是盯着许秀才的人太多了,世人对于有功名的读书人特别苛刻,不允许他们品行上有丝毫瑕疵。

  也不知道谁传出了许秀才外头还有儿子的事,如今连大人都开始过问,今儿下午许秀才已经被请到了衙门。

  不出明日,衙门的人就会来请高家的人过堂询问。

  许夫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,顾不得天黑,慌慌张张找到了村里来。这一路上,她是越想越气,当年她就不想留下孩子,偏偏老爷心慈手软。

  做下错事的人是老爷,心慈手软的人是老爷,如今出了事,她却逃不了,简直没处说理去。

  温云起冷笑一声:“不过一个秀才娘子而已,跑上门来这么凶,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是衙门里的大人呢。”

  许夫人深深吸了几口气,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。她赶到这里来,是为了和夫妻俩对口供,不是来吵架的。

  她做了秀才娘子多年,哪怕是在城里,众人也对她毕恭毕敬,她高高在上惯了,不觉得自己有对乡下人客气的必要。再加上她一路过来,是越想越气,冲动之下,脸色难看了几分,说话也很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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