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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惊生死不惧,虽无情无义,不会溺情失了理智。”

  怀珠再也无话。

  盛少暄却道:“等等。”

  似想起了什么,从手中沉重的行囊中取出一物,油纸包裹,带着余温。

  “他临死前让我给你的。兰心坊的樱桃煎,撒了白糖,说是只见你吃这个笑过。”

  “还说……别恨他。”

  淡淡的甜味,恰似摽梅之年的那场初遇,漫天雨色中弥漫着梅子的清香。

  重生以来她甚少天真活泼地笑,就笑那么一次,让人记忆无比深刻,铭感于心。

  耳边誓言晕开,倏聚倏散的泡影。那年太子走进寝殿,第一次见到头裹纱布被白老爷强送过来的她——

  他温柔问她:“你就是白小观音?”

  见她默然不答,他淡淡怜悯着抚摸她额头的疤痕,哄着似的,“谁把你弄成这样,我帮你解开,好吗?”

  一面真轻轻替她解开了绳子。

  所有的虚伪,两世的情债,终于走到了重点,就此结束了。

  死不瞑目之人不得投胎,所以来世她不会再遇见他了,从此只有怡然自得的美满日子。

  白头并非雪可替,相识已是上上签。

  只恨那年雨色,未曾惊春惊了他。

  是他酿就春色,偏偏又断送流年。

  ·

  怀珠乘了马车出了皇宫,察看穆南气息均匀,应只是普通睡着了,便将自己的斗篷摘下来盖在爹爹身上,怔怔凝视皇城夜景。

  因国丧城中禁娱禁乐,家家户户挂白幔以表哀思,寥寥几个街上的百姓亦快步默行,腰带束白麻,头裹黑帽。

  怀珠一直出于晃神的状态,窝在马车角落里,任由寒风颠簸不知冷,手里的一盒樱桃煎已渐渐失去了温度。

  微微失神之际,心想自己何时爱吃过樱桃煎了,都是某人的一厢情愿罢了。

  他这么轻巧就想赎罪实属痴心妄想,余生她还会恨他,且变本加厉地恨他。

  她会找个穷山僻壤给他立一座墓碑,刀削斧劈,然后日日唾口水,詈骂鄙视,让他的魂儿日夜不得安宁。

  待他奄然朽腐时,她还好好活在世上。

  待爹爹身子痊愈后,她还会与人相亲,琵琶另抱,与情郎过共挽鹿车的好日子,陆令姜在泉下必然得傲慢地冷眼,气死了又被气活过来,对着她戟指大骂。

  怀珠虚弱的颤动,恍恍惚惚地想着,思绪乱飘……又不禁想若他真活过来也好,死,其实是报复不到他的。

  他对她犯了那么多洗拭不去的孽事,简简单单就死了,还风光大葬入皇陵,谥号庙号,哀荣无匹,简直是没世道。他活着,她反倒可以用各种手段折磨他,狠狠报仇。

  她强颜一笑,心神迷乱。

  怀珠长而微卷的睫毛阖了阖,将两只皓腕递出去,微微颤抖。他毫不留情地扣上了金属舌,嘎达两声,扣到最紧处。

  “起来吧。”

  他俯身为她揉了两下膝盖,免得跪久了疼。怀珠跟木偶一般呆呆立着,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动静,如玉石击鸣,比之前那一条声音的声音悦耳许多。

  她的衣裳是事先换过的,刚一被带回营帐,两个婢女就为她换了身冻缥色的长裙,大袖长摆,褒衣博带,裙襟曳地。

  袖子要比她的手臂长出一截,因而细细长长的银色蝴蝶链从两袖之间自然延展出,半点不像镣铐,反而美得相得益彰,为这件华服点缀亮色。

  是太子妃才有的气派。

  如果锁扣两段系在腰带或衣袖中,真是极惹女孩子喜欢,可惜它们牢牢扣在她的手腕上。

  陆令姜信手牵了她的链,步入夜色中。怀珠紧随其后,嗓子逼紧:“去哪里?”

  “回行宫。”

  他的态度沾些冷淡,也没平时话多。

  链子从之所以没戴在脚上,是她即将要被秘密转移。这身冻缥色的衣裳色调偏暗,也正好与黑夜融为一体。

  他将她放在行宫晾了一天一夜,松懈守卫,正是故意考验她会不会跑,摸清她的底细。如今试过之后,自然要回到行宫去,免得那些叛贼将她“救”走。

  至于为何趁着夜色,是因为外界此时已知道白家姑娘已和太子返回皇城,白家姑娘还寄送家书,思念弟弟白怀安。

  不巧那封家书中途被妙尘那伙人劫走了,真信了怀珠正在皇城。

  穆南本不是贪功冒进之人,但一听说亲生女儿的下落,女儿被太子日日折磨,浑然热血冲脑,一夜之间就将大军拉到了皇城外的峡口关,准备和朝廷决一死战。

  可惜,他的小女儿并不在皇城,放出的消息只是烟雾弹,真人还在青州行宫呆着。穆南即便打下了皇宫,得到天下,也永远见不到他魂牵梦萦了将近二十年的女儿。

  他的小女儿势单力薄,就算跑一百次,也逃不出太子的五指山。

  太子从前追妻的方式都很柔和,送礼物,送药,软磨硬泡,自己下跪,即便她一直不答应,也从没因一己私欲用过如此强硬的手段。只有动了国家的利益时,他才对她施以棘手。

  月明星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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