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抹明黄身影。十年前在祁连山,他也曾这样隔着尸山血海守护他的月亮。弓弦震响的刹那,突厥可汗的金冠应声而裂。
“保护可汗!”混乱中响起生硬的官话。白傲月瞳孔骤缩——这分明是中原口音。她突然调转马头冲向辎重营,长剑挑开盖着茅草的马车,成箱的环首刀在火光下泛着幽蓝。
“兵部锻造司的标记”女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半月前程豫瑾八百里加急,说边境流寇持制式兵器,她还当是他夺权的借口。
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炸响,程豫瑾从崖顶纵马跃下。他怀中抱着点燃的火药包,在空中划出焦黑的轨迹。白傲月想起三年前工部研制火器时,程豫瑾整月泡在试验场,熏得铠甲都带着硫磺味。
“接住!”程豫瑾将燃烧的引信抛向她。白傲月反手掷出佩剑,寒光斩断绳索的瞬间,火药包精准落入辎重车。冲天火光中,她看见程豫瑾被气浪掀翻,玄甲在雪地上拖出刺目血痕。
“阿瑾!”白傲月嘶吼着冲过去,这个藏在心底十年的称呼终于破茧而出。程豫瑾咳着血沫笑起来,染红的手掌抚上她脸侧:“陛下终于肯唤臣的名字了。”
突厥人的哀嚎渐弱时,禁军统领带着骊山大营的援兵赶到。白傲月却抱着程豫瑾不肯松手,直到太医战战兢兢提醒,将军后背还插着半截断箭。
紫宸殿的地龙烧得滚烫,药香盖住了血腥气。白傲月坐在龙床边,看程豫瑾苍白的脸陷在狐裘里。他昏迷中仍攥着那半枚虎符,裂齿处的血迹已变成暗褐色。
“陛下,兵部尚书跪在殿外”大总管话未说完,就被女帝森冷的眼神骇住。
白傲月轻轻掰开程豫瑾的手指,将完整虎符按进他掌心。鎏金窗棂外飘着细雪,她忽然想起那个被罚抄兵书的夏夜,程豫瑾翻窗给她送冰镇酸梅汤,结果被巡逻侍卫逮个正着。
“传朕口谕。”女帝摩挲着程豫瑾腕上那道陈年箭疤,“着镇国将军程豫瑾总领北境军事,赐赐”
她的声音突然哽住。赐什么?金银珠宝他视如粪土,高官厚禄只会让言官攻讦。床幔突然被扯动,程豫瑾不知何时醒了,泛白的嘴唇开合:“求陛下赐个痛快。”
白傲月浑身血液瞬间冻结。她看见程豫瑾从枕下抽出带血的密信,火漆印着兵部的飞马纹。信上说程豫瑾通敌叛国,证据是他营帐中搜出的突厥金印。
“这是臣今晨收到的。”程豫瑾笑得胸腔震动,咳出几点猩红,“他们算准了突厥进攻的时间”
白傲月突然撕碎密信掷进火盆。跃动的火光里,她解下九龙佩砸在地上:“传旨!兵部尚书郑怀远勾结外敌,即刻押送诏狱!”
程豫瑾却撑起身子拦住她:“陛下可有实证?”他眼底泛起她最熟悉的固执,“三年前陇西大旱,郑怀远开仓放粮救过十万流民。”
女帝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何尝不知这是死局,满朝文武半数都在郑党门下。更漏声里,程豫瑾忽然握住她发抖的手:“臣愿作饵。”
白傲月猛地抽回手,凤冠珠翠撞得叮当响:“你拿命换来的江山,朕不许任何人糟践!”
“那就请陛下”程豫瑾突然跪在龙床上,伤口崩裂染红绷带,“彻查十六年前的朱雀门之变。”
白傲月如遭雷击。那夜叛军火烧皇城,是程豫瑾背着她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。但她永远记得,叛军首领举刀时喊的是“清君侧”,而那人腰间挂着郑氏家传的螭纹玉佩。
更鼓敲过五响时,程豫瑾的额头抵在她手背。白傲月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,忽然想起那个跪在雪夜里的少年。原来十五年光阴,不过是从一场火海跳进另一场烽烟。
“准奏。”女帝的声音裹着冰碴,“但将军需应朕一事。”
程豫瑾抬头时,白傲月的指尖正抚过他眉骨:“伤愈后,教朕使回马枪。”她眼底晃动着程豫瑾看不懂的水光,“这回不许再握着朕的手教。”
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惊破黎明。程豫瑾忽然笑起来,笑着笑着便有温热的液体砸在九龙锦被上。他知道,他的月亮终于肯照进这经年累月的孤勇里了。
程豫瑾的指尖悬在九龙佩上方,血色顺着绷带沁入金线绣的云纹。白傲月忽然将玉佩按在他掌心:“此物可调动暗卫。”她转身时翟衣扫过药炉,腾起的白雾模糊了眉眼,“三日内,朕要郑怀远通敌的实据。”
“陛下不怕臣借机铲除异己?”程豫瑾摩挲着玉佩边缘的齿痕,这是开国时剖作两半的兵符,此刻却带着她掌心的温度。
白傲月猛地掀开鎏金香炉,灰烬里半张未燃尽的信笺赫然在目:“十年前你为保郑怀远挨了御史台三十廷杖,如今倒学会以退为进了。”她突然咳嗽起来,殷红溅在程豫瑾衣襟,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。
太医战战兢兢捧来药盏时,程豫瑾已扯断绷带。他单手解开玄铁护心镜,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:“当年郑怀远在陇西救的不是流民,是臣。”
白傲月捏碎的药碗划破指尖,血珠滴在程豫瑾胸前的刀疤上。她想起十七岁生辰那夜,程豫瑾浑身是血跪在丹墀下,说三万石赈灾粮被劫。先帝震怒要诛郑家九族,是程豫瑾以战功作保,换得郑怀远戴罪立功。
“突厥斥候身上带着陇西驻军的腰牌。”程豫瑾从铠甲夹层抽出染血的皮纸,“这是他们在饮马河畔的布防图,标着骠骑营换岗的时辰。”
白傲月指尖抚过熟悉的朱砂印,那是兵部核验军情的戳记。她突然掀翻龙案,奏折如雪片纷飞:“传旨!摆驾天牢!”
诏狱石阶上的苔藓浸着血水,白傲月踩着程豫瑾的披风走过刑室。郑怀远挂在铁链上,官服碎成布条,却仍昂着脖子冷笑:“陛下要为个武夫清君侧?”
程豫瑾突然折断狱卒的烙铁,暗红铁块悬在郑怀远眼前:“三月初七,你派往突厥的商队运的不是丝绸。”他掏出个琉璃瓶,腥臭液体泼在郑怀远脚背,“猛火油的滋味,郑大人可熟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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